8月,在國家藥監局網站上1類創新藥氟澤雷塞上市的消息公布。氟澤雷塞的英文通用名fulzerasib,最初由勁方醫藥擬定、并申請在WHO官網公示。氟澤雷塞是這家成立7年公司的第一個上市產品,也是國內首個獲批上市的KRAS G12C抑制劑。
氟澤雷塞片在中國的上市,對勁方意義重大。在新藥平均上市期10-15年的背景下,一款原創新藥,在3年內實現從IND到上市的全流程,放在前幾年是一家Biotech值得濃墨重彩的一筆。企業管線的商業化前景本來是成熟Biotech的目標,但如今也逐漸卻成為早期Biotech最重要的指標之一。
對于氟澤雷塞片,它的未來值得更耐心些的等待——這是一個有著廣闊患者基數,但治療方法有限、預后差的疾病類型。國外,近年KRAS G12C抑制劑已有兩家藥企的產品獲批;國內,KRAS G12C玩家也并不少,氟澤雷塞拔得頭籌,以客觀緩解率(ORR)49.1%、中位無進展生存期(PFS)9.7個月臨床2期單臂研究結果率先獲批。
此外,氟澤雷塞的海外臨床工作也在積極開展中,單藥治療G12C突變型難治、轉移性結直腸癌患者的三期試驗在美國已獲批;聯合西妥昔單抗治療一線NSCLC在歐洲的二期臨床數據已在今年的美國臨床腫瘤學會(ASCO)以late-breaking abstract方式公布、并入選口頭報告,安全性和療效都大大好于單藥。隨著各家都開始將主戰場推向市場更大的一線治療,那意味著將來需要與免疫療法+化療進行頭對頭研究;而勁方的一線聯合療法與跨國大企業處在并跑的位置。
以資源換速度,挺進商業化流程
3年前的2021年7月,勁方醫藥的KRAS G12C抑制劑臨床申請獲得國家藥監局批準、在晚期實體瘤患者開展一/二期臨床試驗。一個多月后的2021年9月初,信達生物加入,負責在中國的臨床開發和商業化,勁方保留大中華區之外的開發和商業化權益。信達是一個很好的合作伙伴:作為中國最早一批Biotech,信達已開始了它的Biopharma之途,PD-1單抗等新藥的臨床推進與市場放量,顯示了信達在抗腫瘤臨床研究與商業化層面的專業和高效。從此,信達/勁方的氟澤雷塞在“KRAS G12C抑制劑”賽道里進入了快車道。
深藍觀:核心產品獲批,對一家像你們這樣的公司來說意義是什么?
呂強:兩方面,第一是我們給市場提供了一個原創、具有高臨床需求的產品,對于解決很多病人的需求將起到很大的作用,這是毋庸置疑的,也是做藥人的初心。第二,對勁方來說,這是意義重大的,檢驗了我們從立項思路到分子設計、臨床方案、工藝開發及改進、生產供藥,以及配合注冊審評、對接IND到NDA的能力。在國內上千家biotech里,能使產品完全走通這個流程的沒有多少家。勁方完成了IND獲批及Leading PI溝通,之后和信達合作,信達在臨床入組和項目推進方面起到關鍵的作用。公司把這套模式跑通了,后面就可以繼續復制這個路徑。有的策略也許止于紙面,但當你真正走通過這條路,才會知道坑是什么,團隊才能經過磨合有了默契。
深藍觀:KRAS賽道里,為什么氟澤雷塞能最快獲批?
呂強:這是勁方和信達雙方共同努力的結果。首先是信達和學術界、參與臨床研究的醫院有廣泛深入的合作,推進了我們產品的臨床入組速度。其次,KRAS抑制劑的分子結構非常復雜,CMC的難度和價格之高都是業內知名的。勁方在這方面投入了很多,雖然CMC開發的價格很貴,但我們還是把很多進展從串聯做成了并聯,投入多一些,以資源換速度。
深藍觀:《優化創新藥臨床試驗審評審批試點工作方案》7月底剛獲批,目的就是要加速新藥審批。在CDE審評的感覺如何?
呂強:新藥審評的整個過程, 我們感覺到CDE第一職業,第二嚴格。在CDMO、CRO等核查之外,藥監局從今年開始在一些新藥企業,開展產品上市前的臨床前研發現場核查。今年我們現場核查,這一次是7個老師看了實驗室的里里外外,包括現場記錄、電腦里的數據,還有一些合作單位的原始數據。
根據我以前做項目的經驗,我覺得最大的變化是審批的時效性相當好,我們優先審批130天是按時完成的,我們應對發補也很快,也就幾天時間。雙方的互動、溝通的時效性都是非常好。技術審評結束以后,審批也是第一時間就排上了。8月21日當天,NMPA就在網站上公布,職業、嚴格,公平、透明。
基于生物學機制設計聯用方案
2022年12月,勁方宣布與默克達成歐洲多中心臨床研究和供藥合作協議,開啟氟澤雷塞與西妥昔單抗聯合療法的Ib/II期臨床研究。在非小細胞肺癌領域,勁方CMO汪裕博士論證后發現氟澤雷塞和西妥昔單抗的協同性可能會非常好,經過討論勁方管理層決定推進這一方案。目前二線氟澤雷塞單藥響應率為49.1%,II期數據顯示的氟澤雷塞與西妥昔單抗聯用的響應率超過了80%,這中間的協同性得到了確證。
深藍觀:大家以前追KRAS賽道還是因為安進的AMG510,但是這兩年它的商業化好像沒有預期中的那么高。勁方怎么去看待這個問題,公司的商業化規劃是什么?
汪裕:我們認為有幾個原因:第一,現在的上市的產品都是二線用藥,AMG510第一個適應證獲批的時候,PFS(無進展生存時間)是6個多月,用藥時間比較短。第二,海外的KRAS抑制劑獲批以后,國內外都有大量公司在繼續開發KRAS靶向療法,不管是第一代還是第二代。這會造成一個問題,很多患者參與臨床試驗,可能會和藥物銷售形成競爭。所以,我們將來的目標是一線治療:獲益時間更長、患者更多,聯用也是我們要去推進的方向。比如肺癌,我們在歐洲進行的II期臨床試驗KROCUS研究,就是氟澤雷塞聯合西妥昔單抗的肺癌一線治療,安全性和療效都大大好于單藥。
深藍觀:現在很多做KRAS的,都是去找PD1等等聯用,包括加科思也是和自己的SHP2去聯用。勁方為何選擇西妥昔單抗?
汪裕:在走向一線用藥的過程中,我們認為大分子和小分子聯合可以解決一些安全性和有效性的問題,尤其EGFR單抗和KRAS抑制劑小分子的聯用在CRC(結直腸癌)治療上已經證明了它的療效。肺癌治療從生物學機制的角度也具有可比性。如果看西妥昔單抗,它單藥獲批是針對KRAS wild type(野生型)、不是KRAS 突變型。兩藥聯合就有這種生物學機制上的協同效應,所以我們當時開始走聯用路線。勁方的策略,第一是走一線,第二是往國外,因為這能保證有足夠的市場空間得到商業化的成果。所以我們找到了一個首創獨創的路徑,現在在國際上處于領先的地位。
設置護城河,與海外臨床的挑戰
深藍觀:從選擇靶點到臨床開發,氟澤雷塞研發的過程中有什么故事和挑戰?
呂強:KRAS是大家公認的能夠起關鍵作用的腫瘤驅動基因,過去一直苦于在技術上沒有一個抓手。因為胞內靶點不可能用抗體,小分子表面比較平坦光滑,過去沒有找到一個適合的藥物結合口袋,所以不好做修飾。隨著國外的一些基礎研究的進展,尤其是在2016年左右,有一些專利公布出來,賽道玩家就逐漸多起來。我們也意識到這方面的機會,在公司成立的第二年,有了初步的研發體系,就快速跟進了分子的設計。
我們在CMC上有自己獨到的專長,在后續的工藝開發當中也申請了專利。大家可能只是看到分子設計這部分,其實在工藝開發方面我們還是擁有一些IP保護,不光是在進度上的領先,深耕程度、覆蓋的廣度也早有考慮。國內開發我們把臨床路徑以及注冊性臨床設計也確定了,而臨床運營恰好是信達的長處。以我們CMC的長處加上信達這個長處,應該是能夠做到中國第一,確實也做到了。
汪裕:我們當時在歐洲做肺癌一線做也遇到了很多挑戰,因為現在PD1單抗加化療是標準治療,在藥物沒有真的確定在一線地位的時候,入組病人、研究者的態度差別很大。我們在早期入組病人,還沒有看到療效的時候,面臨了很多困難。隨著療效、安全性顯示出來,到后期我們是處在一個加速的過程。到了ASCO今年報道我們以后,有很多的病人、研究者跟我們講,希望我們盡快能開三期,因為他們真正看到了療效和安全性都非常好。所以越過這些障礙后,最后的臨床結果也證明了這個方案的潛力。
深藍觀:新產品獲批之后,公司的工作重心會有什么變化嗎?
呂強:對氟澤雷塞這個項目而言,海外臨床試驗未來面向國際大市場是我們的重頭戲。另外我們跑通了這個體系后,KRAS賽道的拓展也是我們未來的重點方向。即便我們藥品上市了,解決了一些社會的需求,但對投資人依然要有一個切實的交待。企業最后還是需要用市場化、產業化的財務數據來說話,這方面我們會比以前更加強調。